网贷中介教父和他的上千门徒:年入千万,却难逃原罪

华兴观点 2018-01-04

网贷中介教父和他的上千门徒:年入千万,却难逃原罪

文/欧拉零和

来源:一本财经(ID:yibencaijing)

年仅 24 岁的方云,却被称为网贷中介“教父”。

他是最早进入网贷行业的中介之一,并开创了众多网贷平台的贷款技术。

他最早进行中介培训,线上、线下教“撸口子”的技术,教出上千“徒子徒孙”。

如今,他的中介大军散布全国,夺下网贷中介的半壁江山,他们打法凶狠,花招百出,业内将其称为“方家军”。

“方家军”中的精英,年入千万,创造了一个个暴富传奇。

一个月前,现金贷行业突然刹车,方云本以为“方家军”会退出江湖,却没料到,真正的中介狂欢和黄金时代,才刚刚开始……

01初涉

踏上中介这条路,说起来也有些“命运”的味道。

大学期间的方云,讲义气,朋友们来南京找他,“七日游,吃住玩全包”。

生活费不够花了,方云就去做小生意,但零星收入,远远不能满足他的挥霍。

2013 年,全国“校园贷”寥寥无几,只在零星几个城市出现,其中就包括方云所在的南京。

19 岁的方云,借了第一笔校园贷, 1800 元,半年后还 2000 元。

他发现,身边很多学生开始借钱,他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一门好生意。

与其借贷,不如帮助别人借贷赚钱,他成为一位“贷款中介”。

贷款所需资料庞杂,金融机构和用户之间存在“信息不对称”,因此出现了中介大军。

他们为用户美化、伪造资料,“让一个坏用户,看上去是一个好用户”,以此帮助他们绕过金融机构的层层风控。

当时的中介,主要集中在银行、小贷领域,面对“网贷”的崛起,中介群体尚未觉醒。

而方云是最早进入网贷行业的中介之一——他开始帮一家校园贷获客。

他最开始的打法,就是撒传单。

他花 20 块钱,打印了 200 张传单,招来了 5 个客户,借出 2000 元。

而校园贷平台给他返了两个点,赚了 40 块。

方云觉得这事可干,就把同学元朗、林爽也拉了进来。

此后,这两个人成为他的徒弟,并各自单飞,在业内独挡一面,成为“扛把子”人物——这是后话。

但很快,平台返佣这点小钱,已无法满足方云。

他开始向借款用户收取巨额“手续费”,“一开始是5%,然后10%,狠一点的,收20%、30%”。

他开了这个先河后,网贷中介就不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获客渠道,而变成了暴利职业。

2014 年,市场突然爆发,校园贷在全国火热蔓延。突然之间,方云代理的平台从一家发展成五家。

方云的推广方式更为野蛮。

他买了一辆车,开往南京各大高校,三个人往柱子、厕所和海报栏贴五种不同的广告单,“每单留不同的手机号,但打过来都是我们接。”

早期网贷多在PC端办理,客户要到办公室填资料,交服务费。方云在一栋大楼里租了个办公室。

每天早上一起来,他和元朗、林爽就坐到电脑前,一直操作到晚上 10 点。

“每 20 分钟做一个客户,收500、1000。”方云将这种方式形容为“无脑赚钱”。来钱太快,刺激的快感不亚于吸毒。

三个人每个月至少有 20 万的纯利润,且在不断增长。“人生第一次觉得,钱不就是一串数字嘛。”

生意越做越大,方云索性休了学,专心创业。

那一年,他 21 岁,刚上大三。

02出世

“四处贴单”这个模式,方云觉得实在是太慢了。

他想拉更多人进场,“场子热了,行业热了,大家一起玩”。

方云一直认为,他是“网贷中介”的鼻祖。

这是因为,他开创了线上和线下的“中介培训”模式,批量产出了成千上万的中介,实现了中介的规模化。

方云有七个微信号,加上公众号、微信群、QQ群等渠道的粉丝,有数万人。

他通过发朋友圈、YY语音培训、开线下中介大会等多种方式,线上线下同步招生。

第一次招生,方云很小心,一人收 268 元培训费,两天招了 100 人。

第二次,每人收 2000 元。

此后培训费一路上涨,2500、3000、3500……直到如今的 19800 元。

不论是线上还是线下,方云都在用他诙谐而极具穿透性的演讲功底,传授如何撸口子,如何用“野路子”获客。

“你怎么去女厕所贴传单?你可以带一只猫,假装找猫,就能混进女厕所。”他花招百出,不断“抖机灵”。

2014 年到 2015 年一年多的时间,方云大大小小培训几十场,人数上千人,这其中诞生了诸多中介大佬,包括湖南益阳的黄猛(化名)、三亚阿海等人。

“南京市场饱和了,我就让他们去武汉、益阳、杭州、江西。”方云甚至还教大家“如何培训中介”,数十人的讲师团撒向全国。

就此,徒弟又产生了徒子徒孙,在全国裂变繁殖,诞生了成千上万的“方家军”。

方云此举让行业如同一座火山,猛烈喷发。

此时他发现,“我们培养了一堆竞争者”。但他无所谓,因为网贷行业的黄金时代来临,用户永远多得做不完。

“做得最大的,买了别墅和车子,年入数千万。做得半死不活的,一个月也有一两万。”

这些人大都出身贫寒,要么是大学还没毕业的学生,要么是初涉社会的小青年。

他们意外踩上快车道,就此开始了一路狂飙的人生。

直到现在,方云都一直在强调“顺势”的重要性,踩中了时代鼓点,才能够跳出绝世舞曲。

在众多的徒弟当中,“三亚阿海”是方云颇为赏识的,因为他“足够拼,足够狠”。

中专毕业的阿海,曾在三亚做房产销售中介,生意惨淡。看到招生广告,他问方云:“学费是2000,但我只有1000,可以学完赚了钱再补上吗?”阿海在线学了两天,然后在三亚的十个专科院校四处贴单。

拿到的提成,刷新了他的三观——做房地产中介,他每月工资不到2000。而在校园贴单两天之后,他就赚了2000。

第三天,阿海就刷蚂蚁花呗买了机票,去找方云面授网贷技术。

所谓的面授,其实也不过是他看着方云的团队,实际操作放贷。

两天后,阿海就学成而归。

此后,他转战网贷大省山东,从月入数万到几十万,一路飙涨。

而这样的传奇故事,在方家军中,都不是什么稀罕事。他们凶猛地攻城略地,独立山头,圈下了中介半壁江山。

而方云,就此走上了“教父”的位置,每到一个新的城市,就有徒弟们蜂拥过来请他吃饭。

毋庸置疑,方云给了他们一把通往财富捷径的钥匙。

03失控

“方家军”继承了方云的技术,也学会了他的“小聪明”。

但方云没有给他们制定“帮规”,为他们确立“底线”——很快,方云就将发现,这是他最大的失策。

2015 年,网贷变得异常火热,方云却发现,一切都开始失控。

有一次,方云去徒弟的公司,看到申请借款的长队,从办公室排到了走廊,到处都是抽着烟、等待借钱的年轻人。

有个女生告诉方云,她热爱旅行,已撸过了十几个平台。这次,她要借两万,去丽江。

方云隐隐嗅到了失控的危险气息。

而方云的徒弟们,已不再满足网贷中介的收入,他们开始玩更为疯狂的“超利贷”和“倍条”。

他的第一个徒弟林爽,单飞后开始操作“超利贷”:借款 1000 元,只到账 700 元,一个月后,依然还 1000 元,周息高达30%。

而第二个徒弟元朗,自己做了一个分期平台,操作“倍条”,又称“撕条子”。

这个玩法的利息更为惊人,借款一万元,只到手 7000 元,一周后共还 12000 元,却要打 3 万元的借条。

一旦用户逾期,中介立刻带人找上门去,按借条要求的 3 万还款。

因为元朗的玩法极为野蛮,“撕条子”撕得很猛,业内都叫他“任意撕”。

而方云以前的小跟班“马叔”,此后成为“倍条”中翘楚,玩法极为凶猛。

他善于揣摩人心,一直在思考,什么时候中介最挣钱?

就是用户理智全失,对网贷上瘾,并失控的时候。

“借贷就像吸毒,如果他们完全被借贷欲望控制,中介就可以从中大把赚钱。”马叔为了吸引用户掉入这个陷阱,无所不用其极。

马叔擅长“撒诱饵”。

这群年轻人讲义气,很好忽悠。马爷会带他去酒吧玩,点 19800 元的酒水套餐,并自己买单。

第二天,马叔会再去酒吧——这次则让年轻人请客。钱不够怎么办?马叔就会借给他。

而实际上,酒吧和马叔早已勾结在一起,酒水只需付 800 元。

而这个年轻人,就如此被拉下水,陷入网贷的旋涡中,只能不停撸新的口子,“以贷养贷”。

就是靠着这些野路子,马叔一年时间,就迅速崛起为当地有名的中介。

马叔是“方家军”的代表。无疑,他们身上都有类似的刻痕。

出身低微,学历不高,突然从低谷跃至巅峰,他们没有见过这么多钱,也没有想到,获得钱如此轻易。

站在巅峰之时,他们忘乎所以,变得毫无底线,“有钱就挣,手段不限”。

此后,方云接到了两个徒弟被抓的消息。

徒弟给用户 7000 本金,开了 3 万的借条,逾期后,对方靠撸网贷还了 3 万。

结果借条没有撕掉,他们又找用户要 3 万,用户受不了,报警了。

“方家军”玩得“太野”,一些已经玩脱了。

一切都滑向了失控深渊。

04分化

方家军就此出现了分化。一边继续沉沦,一边洗脚上岸。

2016 年下半年,小额现金贷市场开始爆发,那些被线下“超利贷”、“倍条”吸引的用户,也都转战到线上。

而除了这些老用户,一大批新用户觉醒,也加入借贷浪潮中。

而中介大军,几乎都转战线上,“地下高利贷几乎没有生意了”。

一个月前,现金贷监管落地,为行业踩下急刹车。

方云本以为中介大军会暂时收敛、退潮,却没料到,这是新的狂欢的开始。

行业刹车,但借款用户难以刹车,他们已被激活的借贷需求,已形成强大惯性。

这群底层借贷人群,开始重回地下。

“超利贷和倍条的生意,开始变得爆火。”方云发现,他的徒子徒孙正在频繁发“超利贷”和“倍条”的广告,准备进行一轮疯狂收割。

而只要借贷需求存在,中介就不会消亡。

底层的信贷被彻底激活,对于他们来说,黄金时代才刚刚开始。

地下的野蛮借贷市场荣耀归来,此后的疯狂,方云已很难预测。

继续“深耕行业”的方家军,正在积极迎接他们的狂潮。而另一边,一些中介却选择上岸,开始新的人生。

马叔遇见了一个 18 岁的年轻人,穿着黑色皮夹克,打耳钉,发型很潮,他说自己的父母开工厂,家里有车有房。

马叔就借了1. 2 万给他,却打了 6 万的欠条,约定还 2 万,但一星期不到就逾期了。

马叔催收,往他“有车有房”的家里打电话。

一天后,他的母亲来了,只有一条腿,还拄着拐杖。

母亲扔了拐杖,跪在马叔面前求他:“他爸去世得早,我在工厂食堂打工,老板你行行好。”

这一幕刺伤了马叔,以前他看到的,是一个个不思上进的年轻人,他们透支自己的青春,烂泥巴扶不上墙。

他可以让自己麻木,安慰自己“这些人该”。

但这次,他看到年轻人背后家庭的脆弱与无辜,他找不到理由为自己的麻木不仁开脱。

马叔从此金盘洗手,“改做比较有良心的事情”。

方云去西藏旅行,手机弹出来新闻:一位用户因过度负债跳楼自杀。

他头皮发麻,脚底发虚,拉萨的冷风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而此时,朋友圈和微信群里,依旧热闹非凡,徒子徒孙们,还在晒纸醉金迷的生活和网贷的狂欢。

不可否认的是,这个潘多拉的魔盒,是方云亲手打开的。

回来后,方云将自己所有的钱,拿出来准备“帮人上岸”。

他开了一个“不良资产管理公司”,招了一百多人,去帮助深陷网贷者逃离深渊。

方云先教他们减轻债务。

“用番茄酱涂在手腕上,拍照片伪装自杀,发给债主”,一般,债主会妥协,免去高息。

然后,他再带着他们挣钱,慢慢还清债务。比如,去做淘宝推广、发传单等。

而马叔开始用业内最低的利息,给他们放款,帮助他们走出债务危机。

马叔将每一笔,都记在自己“积德行善账本”上。

“如果善恶存在临界点,通过不断的积累,我就可以重新回到善的一边。”马叔说。

但很快,方云就觉得这个生意再难做下去。

“帮人家借贷,贷下来,他们就心存感激;但教人家赚钱,活累钱少,他们就骂我傻逼,骂我骗子。”方云发现,这帮人太难调教。

“明明稍微努力就可以赚钱,就可以从黑洞走出来,可他们总是想不劳而获。”方云也终于明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而马叔也会从这群深陷网贷者中,挑选一些“渡”人。而挑选的标准就是“聪明、有志气、不懒”。

而他发现,其中最难达到的条件,居然是“不懒”。

三个月下来,方云的新公司倒闭,“亏了 70 多万”。

这大概是最讽刺的结局,拉人下水容易,但渡人上岸难。

方云已难回头是岸了。

他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这个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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