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店疯长背后: 匮乏的征信、风控和庞大的市场

12月2日，在互联网金融风险专项整治、P2P网贷风险专项整治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正式下发《关于规范整顿“现金贷”业务的通知》后，趣店（NYSE：QD）发表官方声明，表示坚决贯彻执行相关政策。

在今年10月，趣店上市后不久，其CEO罗敏在近期谈及坏账时表示的“借款过期不还的 就当作福利送你”，引起业内争议。在此后的一个月，面对舆论风波，趣店一度保持沉默，《中国经营报》记者曾就舆论讨论话题及商业模式向趣店方面询问，但对方却拒绝了采访。

在11月下旬，趣店曾宣布，未来12个月内将回购最多价值1亿美元的美国存托股。并上线汽车消费金融，试图淡化现金贷的概念。但截止至12月8日下午，趣店以每股11.83美元收盘，相对于24美元的发行价已经腰斩，总市值由此前的110亿美元已缩水至39亿美元。

对于趣店的争议，有业内人士向记者透露，市场中一直没有规范坏账率的统计手段，导致差异较大，且坏账率这个数字的操作手法比较多，市场普遍存在以贷还贷，债权ABS、坏账担保等操作手段，让坏账率这个数字显得不那么真实。

“放弃坏账”引争议

“凡是过期不还的，我们这里就是坏账，我们的坏账，一律不会催促他们来还钱。电话都不会给他们打。你不还钱，就算了，当作福利送你了。”日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谈及用户欠款，罗敏是这样说的。

据罗敏介绍，因商业模式的缘故，趣店的坏账率低于0.5%，而这在业内属于绝对低水平。

“几家主要的平台是有数据共享的。一旦发现有借新债还旧债的，就拒绝。真心想做事的公司，不会自己搞乱市场。我们是不会追讨逼债的，有人还不了钱，我们就当损失，所以就必须尽最大能力去杜绝多头借债，不可能去纵容。”罗敏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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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观互联网金融研究中心分析师田杰告诉记者，目前，个人征信市场的发展模式正在探索之中，但共享债务人和债务数据作为征信的核心是不会变的。尽管现在网贷机构没有接入央行征信系统，但市场有些网贷机构已经自建了债务共享系统，债务人一旦逾期，通知债务人正常还款既保障了自己的债务权，也避免影响债务人的信用记录。

但田杰依然对趣店的坏账率提出了疑问。“通常所说的是坏账是指逾期超过90天的账单，已经经过多次沟通不会偿还的债务，但坏账率这个数字的操作手法比较多，比如以贷还贷、债权ABS、坏账担保等，所以坏账率这个数字并不能单纯相信一家之言。”田杰说。

从商业模式上看，在招股书中，趣店称公司是使用科技提供个性化消费信贷服务。趣店的计划是成为通过大数据、人工智能及机器学习技术搭建信用评估模型，并为高质量用户提供小额信贷的金融科技公司。

而从营收占比来看，这是一家以现金贷为主的小贷公司。趣店2017年上半年两项最主要收入来源中，主要由现金贷及分期购物平台产生的服务费产生，占整体营收的83.32%。相比之下，向品牌供应商收取的商品差价，即消费分期收入，仅占整体营收的13.70%。

但值得注意的是，公司2017年上半年总营收18.33亿元，超出2016年全年收入，同比增长393.30%——其中商品价差收入同比增长806.42%，贡献了大部分增长幅度。从这一角度来看，趣店仍然有着消费金融的影子。

从用户群体上看，趣店的目标人群主要是从信用卡等传统金融无法覆盖到的人群中，挖掘出来的优质年轻消费者。由于这部分人群缺少传统的信用数据，趣店需要通过建立自有的风控模型和系统来完成覆盖。

根据招股书的描述，趣店的风险控制体系运用了大数据、人工智能和深度学习等技术，结合芝麻信用分和用户行为数据来评估用户的还款意愿和能力，进而进行更加精准的风险定价，并降低运营成本。

在艾媒咨询CEO张毅看来，趣店的风控体系更多的是依赖于蚂蚁金服的芝麻信用。

“蚂蚁金服对趣店的影响是绝对的，比如支付宝调整趣店的入口，就对其用户活跃造成了极大的影响，而且一般来说芝麻信用分600以上才可以放贷，这部分人原本的信用就比较好，自然逾期情况不会发生太多。”

绕不过的蚂蚁金服

正如张毅所说，趣店的其招股书多处透露出蚂蚁金服对其影响。

在风控方面，趣店表示，如果无法接入芝麻信用相关的信用分析数据，公司在评估潜在用户信用价值方面会受到严重影响，会降低放款质量，并提高逾期率。此外，在与芝麻信用的合作中，趣店并不掌握某些特定的分析结果，这也会给趣店的风险评估能力带来损害。

此外，趣店与蚂蚁金服达成战略合作的时间与其扭亏为盈的时间节点吻合。

数据显示，2015年第四季度，趣店净亏损1.03亿元，环比扩大198.42%。但进入2016年第一季度，公司大幅扭亏，实现1932.9万元净利润。

服务费收入的大幅提高是趣店在此期间内扭亏为盈的主要原因，但更深层次的原因则来自于新增用户及活跃用户的飞速增长。招股书显示，从2015年第四季度至2016年第一季度期间，公司服务费收入从4168.1万元增长至1.10亿元，环比增长163.54%。

记者了解到，2015年，趣店前身趣分期获得蚂蚁金服领投的2亿美元D轮融资，之后开始与蚂蚁金服旗下的支付宝与芝麻信用达成战略合作，完成支付体系与征信体系的建立，同年11月，面向年轻消费者的来分期业务上线，并接入支付宝。

此后，公司2015年第四季度平均月活（MAU）、季度活跃用户、新增用户、交易量及交易金额均实现了200%以上的环比增长，其中季度新增用户与交易量增长均达到了360%以上。

趣店的营收和盈利随之不断提升。至2017年第二季度，公司净利润已达5.09亿元，同比增长393.32%，利润率高达50.93%。而在2017年上半年，公司净利润则达到了9.74亿元，同比增长695.25%，利润率为53.11%。

而在用户方面，罗敏坦承，支付宝为其带来了近三分之二的用户量。今年2月，支付宝调整趣店的展示位置，记者打开支付宝看到，后者旗下“来分期”等产品被归入更多选项中，需要用户进一步打开“更多”选项方能使用，据招股书显示的数据，这一变化导致第一季度新增用户数环比减少了30.01%。

同时，在今年第二季度，趣店的销售及营销支出占比从第一季度的6.5%上升到了9.5%，增加约4100万元，原因是今年3月，趣店与蚂蚁金服旗下的消费贷服务借呗达成合作协议，通过后者获客。

“蚂蚁金服对趣店的影响一是导流、二是降低获客成本、三是风控。2015年，趣店的获客成本是169元/人，16年是33.48元/人，17年上半年是44.59元/人，获客成本甚至低于传统电商，但是这也埋下了风险，一旦与蚂蚁金服的合作出现变化，那么对趣店而言，影响巨大。”田杰说，“从投资的角度来讲，一定会投资这样的公司，因为他们的财务报表都非常漂亮，而在中国需要排队，他们等不了那么久，投资人也可以及早套现抽身。”

野蛮生长背后

不得不说，趣店是一家成长速度极快的公司，2014年成立，三年后便登陆纽交所。在其背后，一方面是趣店极低的获客成本，另一方面，是近年来国内消费信贷市场呈指数级的爆发态势。

据第三方数据监测机构艾瑞咨询在去年发布的《中国互联网消费金融市场研究报告》显示，2016年国内消费信贷规模22.6万亿元，占GDP比重30%，占信贷总额14%，占个人信贷70%。据预测未来几年市场有望保持20%的年复合增长率，到2019年预计将超过41万亿元。

“国内的消费信贷或者说现金贷市场还处于告诉增长期。”张毅说，“现金贷并非新鲜事物，只是网贷的一个衍生品种，具有金额小，周期短、利率高、门槛低的特点。其市场爆发与商业模式和监管有关，因为当前众多网贷公司加强了风控，提升了借贷的门槛，从而导致市场增速下降，而他们服务的主要人群是缺征信、还款能力有限的人群，门槛一旦提升就会导致他们转移借贷平台，现金贷市场就满足了他们的需求”。

宏观来看，电商的蓬勃发展说明国人有强烈的消费意愿和强大的消费能力；国家经济从投资拉动转向消费驱动是不可逆的趋势；微观来看，个人由于一时缺乏资金常常放弃了消费，获取消费金融服务的需求迫切。

从另一角度看，互联网无需物理网点、不受地域限制、直接触达顾客，央行个人征信结合大数据、人工智能等前沿科技可以有效进行风控，也能更好地服务普通用户。

宜人贷CEO方以涵表示，金融科技在中国的发展，面临着巨大的机遇和挑战。一方面，中国的征信基础设施相对薄弱，只有约25%的人被纳入央行征信系统，高成长性人群的信用价值难以得到充分释放。另一方面，中国的智能手机用户占比为65%，和美国不相上下，人们的消费行为、社交数据等在线上尤其是移动互联网上的渗透程度较高，沉淀了丰富的网络行为数据，为科技驱动金融创新积累了丰厚的土壤。

但趣店上市的时间引起了监管层的重视。在10月28日2017首届中国互联网金融论坛上，中国人民银行金融市场司司长纪志宏谈及现下扩张迅猛的现金贷时表示，所有金融业务都要纳入监管，任何金融活动都要获取准入。可以看出资质将是监管的主要手段。

“我国的众多网贷机构具有信息不透明、坏账不透明的特点，加强监管后，影响有三点，第一是加大信息披露，让企业的资金流透明；第二会降低贷款利率，统一利率算法，减少网贷机构的操作空间；第三是要求他们加强风控投入，躺着赚钱的时代将不再。大学生信用数据缺失、还款能力有限，必然导致风险系数加大引发利率上浮，符合监管的利率又难以覆盖损失，所以市场中最稀缺的不是信贷机构提供高利率的信贷，而是缺能够实现精准风险定价的机构和征信机构。”田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