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632713 2016-09-14
刘佳
[目前,猎豹以独立投资的形式运作一家猎豹机器人公司,先行投资5000万美元。而这种做法,傅盛对记者解释,一是为了降低整个猎豹体系的风险;二是自己反思追求安全感造成的问题。]
“如果时光倒流,你会做什么改变?”
猎豹移动CEO傅盛说,有一个决定自己一定会做,那就是更有前瞻性地建立自己的Vision(愿景),那么今天猎豹的局面会大为改观。
工具类产品曾让出海的猎豹“受益”,却也让现在的猎豹“受困”——工具软件用户增长遇到瓶颈且前景不明、移动广告商业变现遇阻、内容产品和直销网络搭建尚需时间……随之而来的,还有猎豹业绩的增长放缓和股价下跌。
傅盛是个好强的人,“怎么可能不在意(股价)呢?”他对《第一财经日报》记者说,“但在意也没有用,它对我最大的促进就是让我不停地反思为什么……”
在他看来,工具只是个入口,原本变现很难,但猎豹过去搭上了移动互联网这班车,搭上了Facebook整个全球化广告崛起的班车,成了那只“站在风口上的猪”。现在的问题是:在“高速公路旁边搭路牌”赚钱太容易了,让猎豹少了“盖商场做服务”的动力。当风口出现了转向,竞争也越来越激烈,现在的猎豹必须要找到破局点,踏上新赛道。
“评论不重要,看行动。没有波折的人生,不精彩。”傅盛这样说。
从北漂青年到超级产品经理
傅盛从2008年~2016年的这八年,雷锋网创始人林军曾作了一个形象的比喻:“最开始的两三年,是在下中国象棋;之后的两三年,是在下围棋,过去的两三年,则是在下国际象棋,而如今以及未来的两三年,则是在打桥牌。还有一种可能,如果私有化回A股的话,那就是要学习打麻将。”
而在傅盛真正开始下“中国象棋”之前,他几乎经历了所有北漂一族都经历过的事——住地下室、挤公交车,为工作辗转、奔波。
刚来北京时,傅盛的存折里面只有400元钱。他原本打算考一个很好的研究生或是MBA,一直到2003年进入互联网公司,才发现世界有一点不一样。
从周鸿祎的3721到奇虎360,是傅盛最初在业界成名的地方。作为中国互联网的第一代产品经理,傅盛因为360安全卫士取得的巨大成功,被雷军称作“中国做客户端三大高手之一”。
傅盛曾在今年猎豹公司年会的演讲中回忆,自己在做360安全卫士的时候,为了一个产品,拿着一万元钱的工资,天天没有看过太阳下班,到处出差,HR不帮着找人,就自己找。看到各种安全会议,只能拼命发名片。到他离开360时,拥有巨大用户量的360安全卫士在国内PC端占有率已超过50%。
对于傅盛的离开,究竟是“功高震主”还是“蓄意叛逃”,外界一直难以下定论。
离开360后,傅盛第一次见到雷军,雷军曾连着问了他两个问题,“360是怎样做成的?”“在这件事情上,你的功劳大,还是周鸿祎功劳大?”
后来傅盛说,周鸿祎功劳大。“从没有广告到每天100万下载,做到全中国50%占有。说实话,当时出走,我内心多少有点负气。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经验的积累,我慢慢发现,自己的答案是对的。”傅盛说。
“坦率地讲,360做安全这个方向不是我想要的。当时我认为,安全不可能做赢。当然,也没有人认为可能做赢。瑞星、金山,几百人团队,360只是几个人。”傅盛说,当时公司说让他先做一款口碑软件再说,尽管方向没有那么居功至伟的前瞻性,但却给了他封闭式问题——就做一款免费安全软件,只需安安心心做产品经理。“正好机会来了,它变得很大。”
后来,傅盛曾评价周鸿祎是自己的第一个“老师”,这个老师教给了他互联网方法论——把一个点做好就可以成功,拥有超强的竞争力。
中国梦遇上美国梦
背负着波谲云诡的恩怨往事,离开奇虎360时的傅盛给自己总结了两句话,“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他每天看着一个新奇的世界,充满好奇心,过一段时间,又变得迷茫。天太高,海太蓝,每天面临无数多的选择。
傅盛和搭档拿着仅有的十来万块钱,在北京郊区的民房开始了创业。民房里上层住人,下层工作,找个阿姨做饭,有时还发不起工资。
当时正值金融危机,投资业一片萧条。公司没多少钱的时候,傅盛坦言自己内心十分苦闷。
为了“好聚好散”,傅盛答应老东家18个月不做安全。创业到底选什么方向,傅盛一度很纠结。
在创立“可牛”后,傅盛在图片处理的行业里折腾了近两年,直到18个月承诺到期,他选择重新杀回安全行业。
2010年年底,完成了金山各业务子公司化之后,在雷军的主导和一系列的股权谈判后,金山安全与从360离开的傅盛创立的可牛合并,成立新的公司——金山网络。
不过,傅盛刚刚接手的“新金山”开局并不顺利——一方面,金山安全的重要产品金山网盾遭遇360的大规模卸载;而对内,金山安全的多条产品线被砍掉,只剩下毒霸和卫士的研发,这曾引发金山内部老员工的强烈反弹。
有一次年中会议,傅盛宣布一定要投200人到猎豹清理大师这个团队。结果,他一讲要投多少人,底下的员工劝他:“不需要,做不到,放不下,塞不进去。”
究竟如何把金山这家传统的软件公司“移动互联网化”,一次美国的出差让傅盛有了思想上的转变。
“我们工作比他们(美国人)努力得多,他们创新却比我们多得多。”傅盛思考——“一定是思维体系有什么东西出错了,一定有一些东西我们坚持得未必对。”
后来一直到傅盛带着女儿去过五次迪士尼,最令他感动的地方,就是美丽的童话故事接近尾声,壮观的烟花在天空绽放,整个迪士尼园区里突然有一个声音响起来,“thisisthemomentthatdreamscometrue”(这是一个梦想成真的时刻)。
“我意识到,这就是梦想——不仅仅是美国梦,也应该是中国梦——它让人们坚信,再疯狂的梦想都会实现。”傅盛说。
而猎豹和傅盛的故事,也正是一个“中国梦”遇上“美国梦”的故事。
出海
在决定做工具类应用“清理大师”出海之前,傅盛等猎豹管理层曾研究了谷歌应用商店排名。结果大家发现,大部分工具类应用彼时仍处于个人和创业团队开发阶段,尚无大公司进入。
此后,凭借CM猎豹清理大师单点突破,猎豹移动在海外市场构筑起了强大的移动App矩阵。
在傅盛看来,带有文化属性的产品,容易遇到文化壁垒,但工具类应用的文化属性不强,只要产品做得好,海外也会有市场。
“不同国家、不同民族固然有不同的文化和习惯,但为何美国人觉得没有壁垒,是因为他一出生隔壁就是印度人、中国人、日本人、韩国人、英国人,我们一出生旁边就是北京人、广东人、上海人、河南人,所以我们的思考模式都是把这件事儿在中国给做了,但年轻人之间的共性要远远大于他们之间的不同,北京和纽约的年轻人之间的不同,甚至要小于北京和山区的年轻人之间的不同。”傅盛说,“我越来越觉得文化的壁垒、用户的习惯都是我们自己给自己的一个设限而已。”
而在资本层面,由于猎豹移动独特的战略卡位,傅盛的猎豹不仅在3Q大战后拉来了大股东腾讯百度做战略股东,内有靠山小米、金山,几股合力为猎豹移动的赴美上市“保驾护航”。
从业绩上看,已经上市两年的猎豹曾经历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业绩暴涨:例如,2015年第一季度时,猎豹移动端收入首超PC同比增长584%;而到了2015年第三季度,它的海外收入更是暴涨891%,一时风光无两。
而伴随着猎豹的“出海”,傅盛在“英语”和“减肥”这两件事上也颇为励志。
他曾在3个月的时间里从190斤的体重狂减40斤。那段时间恰巧是在他最忙的时候,除了每天晨跑,甚至IPO的时候都带着自行车去路演。
在学英语这件事上,一位猎豹内部员工告诉《第一财经日报》记者,傅盛曾在公司内部全员例会上全英文开过会,遇到不会的单词随时请教旁边的同事。“大老板都这么拼,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据说,猎豹移动内部有各种社团群,英文社是最大的,也是最活跃的一个社团。
七分天灾三分人祸
工具类应用曾帮助傅盛和他的猎豹成功地实现了业务的移动化和国际化,并在上市后一度触到50亿美元市值的高点。
但在IT评论人士洪波看来,风光背后的另外一面则是:过低的进入门槛和雷同的商业模式,让工具型公司深陷同质化竞争,难以构筑竞争壁垒。同时,过低的天花板,又让工具型公司不易实现规模的突破,就像猎豹多次试图站到50亿美元市值上方,却未能成功。“可以说,猎豹受益于工具,也受困于工具。”
而傅盛则把这种局面总结为“七分天灾,三分人祸。”
七分天灾的核心是:猎豹曾认为有一个东西一定不变,就是公司收入的增长。
具体来说,猎豹的增长主要来自于海外,一看商业的整体流量,二看每份流量的变现能力。现在的问题在于,猎豹整体流量没有大问题,但变现能力下降了。
这不是猎豹的用户群出现了问题,而是猎豹最大的合作伙伴Facebook调整广告系统算法,使猎豹的变现能力随之下降,导致此前猎豹超100%增长一下子骤降到20%。
而傅盛口中的“三分人祸”则在于,之前的猎豹钱挣得太容易了,缺乏压力和动力,导致了猎豹思变和破釜沉舟勇气不足。“你全力以赴或者说这种破釜沉舟的勇气的确不像上市前那么猛了。”
傅盛说,工具只是个入口,原本变现很难,但猎豹过去搭上了移动互联网这班车,搭上了Facebook整个全球化广告崛起的班车,成了那只“站在风口上的猪”,发现自己在“高速公路旁边搭路牌”赚钱太容易了。
“我们的路牌广告被Facebook做成了首都机场的价格,结果一大批中国厂商都跟着跑去做路牌,甚至拿病毒去做路牌。”
“路牌广告”赚钱太容易,让猎豹少了“盖商场做服务”的动力。当风口出现了转向,竞争也越来越激烈,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利润和收入下降。
而“人祸”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傅盛认为之前太迷信产品成功学,忽视了管理的重要性。
他对记者举例,猎豹这种野蛮打法快速成长起来以后,员工从几百人一下子到2000多人,管理的流程就需要花足够的时间去建立,“但是大家以前太迷信产品成功学了,所以对这种管理的东西花的时间肯定是不够的,这也是一个教训。”
破局点
“如果我们在去年的时候不是因为收入增长那么好,或者说不是因为自己的松懈,没有在内容战略上全力以赴,我相信今天的局面会大为改观。”傅盛对记者坦言。
而他给猎豹开出的“药方”是:“坚定不移地做内容。”
在他看来,曾经的PC互联网时代是入口逻辑,谁拥有入口谁就拥有价值,所以最早那批入口的价值是最高的。但在移动互联网时代,内容开始变成核心的资源,因为大量的时间和用户融入,越来越多地在消费内容。
傅盛说,不久前自己曾和雷军有一次交流,雷军认为手机的用户最后大家争夺的都是用户时长。其实现在大家都是在做这一件事情,如何给用户提供精准和优质的内容。
此外,在移动时代,傅盛认为过去传统形式的搜索变得越来越不重要。从输入方式上说:从“食指时代”过渡到“拇指时代”,可能未来是语音时代。
事实上,早在一年多前,猎豹移动就开始布局内容产品。2015年初,猎豹移动投资了音乐短视频社交应用Musical.ly,这款产品早期被称为海外版的“小咖秀”,并在美国青少年中风靡。
今年,猎豹移动还收购了外国版的“今日头条”——全球移动新闻聚合服务提供商NewsRepublic。
在直播领域,猎豹移动还在一季度上线了社交直播应用Live.me。傅盛告诉记者,他曾亲自赶赴美国邀请当地的知名“网红”,甚至还挖角了美国某知名“网红”公司的VP来猎豹拓展海外网红市场。应用分析商AppAnnie的数据显示,目前,在iOS社交榜上,Live.me已经在1个国家排名前五、5个国家排名前十。
“我体验了国内某直播软件,发现美国的头部内容直播热度不比国内差,而且国内好多是机器人。”傅盛说。
他说,猎豹内部有一个总结叫做,“我们以前把容易做的活儿都做完了,下一步就是累活难活,也是需要很多积累的活儿。”对猎豹来说,内容战略的转型才刚刚开始。
诗和远方
除了内容战略这场“攻坚战”,傅盛还有他的“星辰大海”——机器人。
《铁臂阿童木》是傅盛小时候最喜欢的一部动画,最后一集阿童木由于能量不够,时光穿越了,回不来,他的零件最后都坏了,快要告别这个世界的时候,当时的傅盛伤心地哭了……
“我多么希望每个人身边都有一个阿童木。都能有这样一个陪伴的人。他永远对你忠诚,永远给你快乐,永远能帮你,做到你可能都做不到的事情。”傅盛说。
这不禁让人联想到傅盛对于中美创业者的差别对比:“在硅谷,我没有看到过一家创业公司还在做手机,大家都已经在研究发射火箭、医疗、VR等下一代技术,但是在中国,号称最聪明的创业者中还在不断做手机。”
在他眼里,互联网可能最伟大的贡献会来自于对科技的加速——也就是黑科技。
傅盛思考,如果真的看未来,有这几个方向:向内,第一个就是追求自己的健康和长寿,第二就是自我感知,如VR;向外,第一个是人类要从繁重的体力和脑力劳动中解放出来;第二个需求就是星际探索,猎豹在硅谷也投了一个只有4人的火箭发射团队,用极低的成本,发射一颗属于你自己的卫星。
在他看来,今天的中国互联网依然偏向于在巨大的产业红利当中实现改良,偏向于在O2O、电商及所有传统产业进行改造,通过把互联网当成一种工具,完成整个社会效率的增加。但对猎豹来说,并不具备这样的基因。“我们可能真正擅长的是技术、产品、科技。而且,我们一直坚信,只有科技本身,才能十倍速、百倍速地推进这个社会的发展。”
因此,除了移动互联网之外,傅盛还想做这个世界上最牛的工具——就是机器人。“我们从一把小刷子这么一个软件开始,想做一个大的产品,一个最大的能够理解人的意图的,帮助你能够完成各种工作的机器人。”
目前,猎豹以独立投资的形式运作一家猎豹机器人公司,先行投资5000万美元。而这种做法,傅盛对记者解释,一是为了降低整个猎豹体系的风险;二是自己反思追求安全感造成的问题。
“还有一个就是我也不年轻了,如果还有一件事儿可以做的话,为什么不选难的一件事情试一把呢?”傅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