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学哲学批判性思维 2018-01-25
钛媒体注:本文编译自彭博商业周刊报道,原作者为Eric Newcomer、Brad Stone,由钛媒体译者 Joyce 陈倩敏编译。
一年前,Uber还没被投资人起诉,没有卷入联邦调查风波,没有大规模辞职,Uber给人的印象也还是“全球最有价值”而不是“最混乱”的公司。一年前,Uber的高管们在旧金山一家酒店的会议室里聚首一堂,设法说服首席执行官特拉维斯·卡兰尼克,公司有个大问题,而这个问题就是他。
那天,高管们备了一份关于Uber的特殊材料,是一份调查结果。卡兰尼克习惯按直觉办事,固执己见地认为别人应该怎么想,而不是实事求是,Uber的新总裁、美国零售企业Target的前首席营销官Jeff Jones则希望更加脚踏实地。他们把调查结果打印出来贴在墙上,结果显示,近半受访者对Uber以及Uber的叫车app印象很好,但是只要受访者对卡兰尼克稍有了解,对他积习难改、蔑视公司章程和地方交通法规的行事略知一二,他们对Uber的印象就肯定是负面的。
跟卡兰尼克的会面总是会陷入争论。Jones和他的副手们指出,Uber的用户和司机都认为公司里全是一堆贪婪自私的笨蛋。卡兰尼克一如既往地反驳,说公司的问题在于公关,而不是企业文化。
随后,一位高管出去接了个电话。一分钟后,她回到房间,把卡兰尼克叫到走廊外面,另一位高管紧随其后。他们弯腰挤在一台电脑前,点开了彭博新闻刚刚放上网的一段行车记录仪拍下的片段,黑白画面充满颗粒。视频时间是超级碗周末(Super Bowl weekend),片段中卡兰尼克坐在UberBlack的后座,跟名叫Fawzi Kamel的司机就车费问题吵得不可开交。
“有些人就是喜欢推卸责任!”视频里可以清晰听到,卡兰尼克正对着Kamel大喊,“他们会把人生里发生的一切都怪在别人头上。”
片段播完后,三人陷入一片寂静。卡兰尼克似乎意识到,需要对自己的行为表示一番忏悔。当时在场的一位知情人士表示,卡兰尼克当时双膝跪地,双手垂落在地面,局促得仿佛无地自容。“这太糟糕了,”他咕哝道,“我是个混蛋。”
忏悔结束后,他站了起来,叫来一位董事会成员,要求制定新的公关策略,然后开始了一场为期一年的闹剧,他则是里面那个恶人有恶报的主角,主演这场堪称互联网泡沫以来最扣人心弦的创业公司大戏。而这个故事,直到今天都还没有完全拉下帷幕。
在某种程度上,这场好戏还有特朗普的一份功劳。去年 1 月 27 日,新官上任的美国总统签署了禁止七个伊斯兰国家公民移民入境的行政令。这引起了社会公愤,人们走上街头,连硅谷的科技从业者也走出了办公室以示抗议。纽约的出租车工人联盟(New York Taxi Workers Alliance)表示,周六晚六点到七点将不会有出租车在机场接客。
这对Uber可是利好消息,因为这意味着机场创造了额外的需求,也就是说它可以提高车费——但这也可能触发抵制情绪,Uber以前完全让算法来动态定价的时候就发生过这样的情况。于是,Uber纽约分部决定当回好市民,当晚暂停了峰时溢价。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从监视用户、疑似在旧金山实验上路的无人驾驶车到卡兰尼克的性丑闻,多年的负面新闻曝光之后,公众已经倾向于相信Uber作恶。它这次如果没有溢价,或许只是为了破坏这次机场罢工。
Twitter当时有一个热搜标签#deleteuber,数千个用户真的注销了自己的账号。打着反Uber旗号的对手Lyft则抓住时机,给美国民权同盟(American Civil Liberties Union)捐了一百万美元。
火上添油的是,卡兰尼克决定加入特朗普商业顾问委员会。卡兰尼克表示,他加入委员会不等于他为总统先生背书,只是希望能跟其他硅谷巨头坐而论道,比如Elon Mush、IBM的Ginni Rometty和迪士尼的Bob Iger。
但是,人们才不在乎他想什么。来自乘客和司机的批评不断升温,卡兰尼克则花了几天跟管理层讨论下一步的对策。他们提出,或许可以在第一次会议时找个借口提出反对,趁机退出。有知情人士透露,卡兰尼克甚至提出直接穿件印着抗议的T shirt去参加委员会的会议。
最终,卡兰尼克觉得太麻烦了,于是让助手跟白宫安排了一通电话,他直接跟特朗普提出退出。然而事到临头,他却在约定的时间离开了办公室。白宫第一次打来的电话转到了卡兰尼克的语音信箱,第二次打过来的时候,电话一头是特朗普,卡兰尼克则走进了一间玻璃幕墙围起的会议室,在里面表达了他的意思。谈话跟预期一样,卡兰尼克出来后告诉同事,总统“非常失望”。
“随便哪天走进Uber,一半人穿的都会是Uber的公司T shirt。(但)他们一夜之间都消失了。”
二月中,名为Susan Fowler的工程师发表了一篇博文,“回忆在Uber非常、非常奇怪的一年”,主要关于她在公司期间亲眼所见的性骚扰现象。一石掀起千层浪,促使卡兰尼克聘请了美国前首席检察官、Covington & Burling法律事务所合伙人Eric Holder Jr.来领导调查Fowler的控诉。“我们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Holder在调查之初向彭博新闻表示,“这家公司还有机会拨乱反正。”
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先是那段行车记录仪片段的曝光,几周后,纽约时报又报道,Uber有一款名叫“Greyball”的软件,用来辨别那些违反公司合约条款的顾客,比如在一些国家和城市,Uber就利用Greyball来找出借打车之名进行调查、试图借此打击公司运营的警察,从而“未雨绸缪”地拒绝给他们提供服务。
在漩涡中心,不变的是卡兰尼克不屈不挠的好斗精神。在会议上,他会反反复复地表现自己,离间员工、投资人和董事会。慢慢地,他把很多朋友变成了敌人,现实比故事更精彩。
授权进行开头那份调查的总裁Jones仅在任上干了六个月,就于三月份提出辞职,指出在“信念和领导方式”方面存在分歧。跟董事会成员进行离职面谈时,他更明确地谴责卡兰尼克强硬的管理风格,批评后者不愿意倾听。Jones看起来热切希望离开公司,甚至放弃了离职补偿金的谈判,宁可少拿几百万美元。
谷歌本应是Uber的同盟。它在 2013 年给Uber投了钱,四年后的现在持股价值数十亿。但是两家公司越来越像竞争对手,因为它们都在积极研发无人车。原本竞争对手也可以维持友好关系,但在Uber用超过六亿美元的股份买下自动驾驶卡车公司Otto时,两家的关系就彻底黄了。Otto的大部分核心雇员都曾经在谷歌工作,包括联合创始人Anthony Levandowski。谷歌的Larry Page本就开始厌恶卡兰尼克了,现在更是怒火中烧。
二月末,谷歌起诉Uber窃取商业秘密,每条指控都是爆炸性的,最惊人的一条是Levandowski在离职创立Otto前下载了 14000 份谷歌文档。
如果卡兰尼克能够听取公司高管的意见,对簿公堂本是可以避免的,现在已经很快要开庭了。熟悉讨论内容的两位人士透露,Uber的总法律顾问Salle Yoo不是那种质疑上司的员工,但她曾对收购案表示自己持严肃的保留意见。卡兰尼克的第一副手、首席商务长Emil Michael也跟此次交易保持距离,因为他认为这笔交易在财务上没有多大价值,还得冒着跟谷歌树敌的风险。
同时,在收购完成前,聘请来对Otto进行尽职调查的团队发现,Levandowski拥有五张光盘的数据,涉及谷歌的无人驾驶技术和其他一些信息,包括“跟谷歌自动驾驶汽车相关的源代码、设计文件、激光文件、工程文件和相关软件。”(Levandowski向调查员表示,他已经销毁了那些资料,但调查人员表示无法证实此话真假。Uber表示自己的无人驾驶技术并未窃取谷歌技术,也从未持有谷歌的文档。)
卡兰尼克说他没看过调查报告,总之只是继续推动交易进行。他还同意保护Levandowski免受谷歌起诉。即便使用硅谷怪才的标准来衡量,卡兰尼克这也是一场豪赌,而且还是一个轻举妄动、如脱缰野马的保护对象。
谷歌起诉后,Levandowski在法庭上表示,他很可能会援引第五修正案来免于自证其罪。他不会再帮助Uber辩护,而这让Uber的处境更加危险。Uber首席律师Yoo当时正在旅行,于是跟卡兰尼克进行了视频会议,要求Uber要不让Levandowski休假,要不直接开除。负责这次诉讼的Yoo的副手Angela Padilla也表示同意。然而,卡兰尼克却坚称,公司要力挺Levandowski。他曾形容Levandowski是自己的“异母兄弟”,而这个兄弟会被证实是无辜的。
“仿佛公司内部引爆了一个炸弹。”
到了春天,公众已经在强烈抗议卡兰尼克以及Uber的调查结果。在一个调查中,受访者评价了一些商界领袖,卡兰尼克在科技公司CEO中垫底,只略高于高盛集团和富国银行集团。CEO名誉扫地也导致公司员工士气低落。“ 2017 年前,随便哪天走进Uber,一半人穿的都会是Uber的公司T shirt,”一位主管表示,“(但)他们一夜之间都消失了。人们不想跟Uber沾边。”
卡兰尼克无法、或者说不愿意纠正自己。总之,他的判断力下降了。他决定要私下跟视频中那位被他狠批的Uber司机Kamel道歉。计划很简单,找一个中立的、没有威胁的地点跟Kamel见面,寒暄上五分钟,说句道歉,就可以完事离开了。
结果,这次会面进行了一个多小时,两人就Uber的定价政策又展开了一场辩论。据知情人士透露,不知怎的,最后卡兰尼克还建议给司机一定的股份。
Uber旧金山业务的负责人Wayne Ting当时也在会面现场。在一封后来在员工和董事中间传播开来的邮件中,Ting表示他对自己看到的一切深感不安。他告诉大家,他还给自己父亲打了电话以寻求道德上的忠告,因为他担心,用Uber的股份来收买司机,在财务上是不负责任的——难道Uber要给所有觉得不爽的司机都提供赔偿吗?Ting认为,这次事件显然体现了卡兰尼克缺乏自制力。
他在邮件里写道,卡兰尼克“不再拥有”能够带领Uber的“道德声望“。内部人士表示,Uber的律师坚持公司不会掏钱给Kamel来给卡兰尼克收拾烂摊子,于是卡兰尼克同意自己掏出二十万美元给他。卡兰尼克的发言人在声明中表示:“会面卓有成效,卡兰尼克非常欣赏Kamel先生的开放和宽容。”